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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自来说一不二,周王妃没再多言,只深深一叹。
诚王心里很有些自嘲意味,平日里若需要时,说些违心之言他也能张口就来,可似乎唯独对着女人就犯难。
就像从前面对耿芝茵时一样,明知自己说些甜言蜜语哄一哄就能哄她吐露实情,却怎么都张不开口,就是低不下那个身段。
眼下其实还不一样,他是真心想说些“这两年委屈你了”
之类的客套话,却依旧说不出口。
对着一个没走进他心里来的女子,他就觉得说点什么都费劲。
静默一阵,周王妃苦笑道:“是我们三个无能,进门快两年也没个喜信。
倒是……”
她迟疑再三,才接着道:“妾身这月的月信迟迟未来,前日请太医扶了脉,也还无法确认是否喜脉,是以一直没敢来与王爷说……”
诚王怔怔地听着,夹好了菜的筷子都凝在了半空。
对女人,对孩子,他都没上过心,临到如今这心境,听说自己有望留下个孩子,当真是百味杂陈。
他执起周王妃的手,喟然道:“瑾茹,我不在时,你但有所需,尽可去向皇兄讨要,他必会竭尽全力满足于你,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,有当今圣上照应着,我也可放心了。”
周王妃点着头,心里却有些懵懂:都说王爷这一次是因为触怒了皇上才被勒令尽快就藩,皇上怎还可能竭尽全力照拂我们?
诚王可以想象得出,将来真听说了他的死讯,皇兄必会痛悔不迭,恐怕也会抱憾终身,可是……
抱憾终生也总好过为奸人所害啊!
*
当夜的宁府书房,宁守阳同样是坐守孤灯,无可入眠。
程凯在一旁默立多时,终忍不住道:“太公,事到如今,您可不能再迟疑了。”
宁守阳发出长长一声叹息。
恁大的事,怎可能毫不迟疑便去决定呢?虽说从前连刺王杀驾都已参与筹划,这一次面对的只是一介亲王,冒的风险看似小了许多。
可从前那事儿毕竟是二十余人共同策划,风险亦是齐力分担,而今,却是自己孤家寡人。
如今已无人可以商量,那些泾阳党人都以为他们尚未惹诚王生厌,以为诚王针对的仅有他宁守阳一人,以为谋害今上、扶诚王上位的大计仍可实施,他们虽然尚未明确露出这个态度,宁守阳也体会的出,那些曾经跪地哭求他来主事的人们,如今都已与他离了心,若非顾念着他知悉内情,害怕激怒他落个鱼死网破,恐怕他们连面上这点恭敬都要懒得装了。
宁守阳实在觉得这些人蠢得可以,诚王或许还未迁怒于整个泾阳党,可是他一个藩王,想要插手辽东防务有那么容易办到么?很明显是他已然与何智恒联手,你们还在对一个与阉贼联手的藩王心存幻想,不是自寻死路么?
眼下的局势多明朗?自然是诚王比今上的威胁更大,除掉诚王,笼络住今上,才是最有利的啊!
程凯又出声道:“太公……”
宁守阳苦笑了一声:“程凯,你可明白咱们要做的是多大的事儿?”
程凯躬身道:“小人自然知道,太公放心,万一此事败露,小人也情愿效法孙总管,替太公扛下罪责。”
扛下罪责?要是接连两个他的手下犯了重案,谁还会傻到相信他毫不知情?
不过,这份忠心毕竟可嘉。
宁守阳叹道:“你们都不过是从老家随我出来谋生的,又为何情愿随我冒此大险?”
程凯略略一笑:“孙总管说得好,咱们跟着太公做大事,成则王败则寇,富贵险中求,不冒一把险,又何来富贵前程呢?”
宁守阳又是苦笑,点了点头:“说的也是。
如今……这险也是不得不冒的了。”
他郑重交待:“程凯你记着,这一次非比寻常,届时务须将自你之下所有咱们这一边的知情人全部除去,不留一个活口,绝不可让对手查到咱们头上。”
程凯听后也不免心头发寒,自他之下,不留一个活口?能派遣出去为这桩大事传话的也都是忠心死士,太公竟然一句话便要了他们的命。
富贵险中求,险是都冒了,可最终真能把富贵求到手的人,恐怕寥寥无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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