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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权面色阴沉,驻留原地,再四思索,走回书案前,援笔写了一张字条,方吩咐身边一内侍道:“去将詹事府的主簿再请回来。”
太子差出的内侍骑了快马,跑了两三条街,终是截住了一路走马观花的许昌平。
许昌平整顿衣衫,再度施然登堂入室,微微一笑,四下稍一环顾,朝定权行礼道:“臣见过殿下。”
定权这回没有起身,只是抬了抬手让座道:“许主簿请便。”
许昌平亦不再推托,谢恩后便撩袍坐了,问道:“殿下宣召,可另有令旨?”
定权着人将奁中纸条交付许昌平,笑问道:“如此举动,主簿没有异议罢?”
那是一张寻常纸笺,其上只有寥寥数字,前无抬头,后无落款,无章无印,许昌平面上却微微改变了颜色,喃喃自语道:“金错刀?”
定权笑道:“许主簿果然博识。”
许昌平摇头道:“实在是殿下文翰名噪天下,今日始得瞻仰,臣不胜荣幸。”
将那张字条亲手奉还定权,方道:“臣并无异议。”
定权嘴角一牵,微笑道:“既如此,便请借许主簿慧眼一观中书省的空缺,陛下究竟会推举何人?”
他问得直白,许昌平也答得直白:“依臣之愚见,陛下大概是什么人都不想用了,殿下以为然否?”
定权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,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
许昌平道:“臣此语有谤君之嫌,先请殿下恕罪。
李江远一狱,于世人眼中,起于帝师,兴于法司,其利尽归于殿下。
岂不知本朝鞫谳之严,远甚从前。
李柏舟身处高位,又在议贵之列。
此事若不得陛下默许,纵然网罗编织再严密谨慎,又焉得最终成狱?”
定权仍然不置可否,接着问道:“今上英主,光明烛照,依主簿所言,何以会容许臣子弄权,以蔽天听?”
许昌平道:“陛下所为无非二字,集权而已。”
定权心下一惊,击案低声呵斥道:“你大胆!”
许昌平面色不改,离座跪倒,正色道:“听者若非藐藐,言者则必谆谆。
臣虽鄙陋,此行亦有置死生于度外之觉悟。
请殿下容臣禀报完毕,再行发落亦不迟。”
定权默视他良久,举手示意,待阁中侍者尽皆无声退下,方开口道:“本宫此处,并无洞开之水亭,亦无划灰之火箸,效不得李宋故事,还请主簿慎言。”
许昌平略笑笑,以示知情,道:“殿下母舅顾氏讳思林,一门簪缨,两朝亲贵。
国舅自先帝皇初末年始即以枢部尚书身份辍部务提督京营,定新年后又以长州都督身份镇守长州,以御外虏。
虽近年陛下分将分兵,国舅掣肘甚多,但军中旧部仍蔚为可观。
长州乃本朝北门锁钥,襟山带河,国舅镇于彼,进可击虏,退可守城。
势重权危,世人共识。”
言及此处,突然转口问道,“臣数年前曾到过长州一次,登危城深池而望大漠弓月,临万里长风,似可想见正正之旗,堂堂之阵。
不知殿下鹤驾可曾驾临彼方?”
定权哼了一声,道:“生于深宫,成于妇人之手,本宫便是实例。
我连京师都不曾出过,何况边陲重镇?”
他语有悻悻,许昌平只作未察,干咳了一声接着说道:“而李氏其人,出自高门,又是当年科举中的探花。
起初以文官领军职,其后又以军职转枢部,枢部转吏部,终至入相。
与旧贵相较,自属后起新秀,然朝中军中两头勾引,又与齐藩丝连不断,阳奉阴违,首鼠两端,把持省内,致使参知平章皆同虚设,全赖部中吏刑二衙与之抗衡,只是如此一来,又使政令难行,虽天子诏敕,不免屡成虚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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