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军官抬首,露出恭谨而胸有成竹的笑意,“下官怎会认错,公主流落在外,官家担心坏了,还特地让下官带了您的奴婢来呢。”
姜妤没明白他说的话是怎么意思,正拧眉莫名,却见军官挥挥手,手下即刻下船,从官船架了一人上来,带到她面前
小丫鬟虚弱难支,得旁人架着才能站住,脑袋低垂着,散发遮了半张脸,姜妤却一眼就认了出来,登时脸色大变,“芳枝?”
她扑过去,查看芳枝的状况,“芳枝,你怎么了?”
可芳枝脸色苍白,嘴唇嚅动,说的话根本听不清,姜妤慌了神,转头厉声问,“怎么回事,她为何在这里?”
军官依旧保持着恭敬神色,“公主安心,这奴婢晕船晕得厉害才会如此。”
“芳枝自小在水乡长大,怎么可能晕船?”
姜妤红了眼睛,“我告诉你,她若有不妥,我就算一头碰死也不会叫你们如愿!”
军官被她这倔劲儿弄得一怔,随即笑道,“只要您随我们回宫,官家心疼公主,必不会让你与这小丫鬟生离死别。”
原来背后之人真是皇帝,不是裴疏则。
姜妤看着眼前景象,只觉得荒诞可笑,无力而绝望。
管她是县主还是官妓,公主还是匿户,自己是谁其实都无所谓,当权者想让她是谁,她就只能是谁。
权力是那样好用的东西,它治下的是木偶,是笼雀,是蝼蚁,唯独不是人。
姜妤搡开两旁军士,自己揽住芳枝,感受到她冰凉的体温,几要把银牙咬碎,却只有妥协,屈辱道,“我跟你走,还请给她延医问药。”
军官这才满意,吩咐手下给她让开路。
姜妤扶起芳枝下船,忍不住回头,看了徐芳一眼。
徐芳被吓坏了,煞白着一张脸,对上她的目光,仍忍不住前倾了下,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惴惴垂首。
姜妤呼吸不畅,整个人都被不舍和遗憾淹没,却也不敢过多停留,转头登上官船。
两条船逆向而行,距离很快拉大,官船溯流而上,原本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汴梁城复又模糊,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*
军官倒是没诓她,上船后给芳枝灌药下去,午后时分,人精神便好了起来,能起能坐,也能说话了。
“奉真师父说,王爷不会真的让姑娘嫁去北漠,我不想离开你,便偷偷跑回京城,可谁知等回到那,靖王府和公主府都没人了,我也被抓进宫扣下,我不知道姑娘能独自逃出来…”
芳枝忍不住哭泣,肿着一双桃儿眼,满脸愧疚,“对不起姑娘,都是我连累了你。”
姜妤摇头,“别说这话。
上面想控制我,并不非得是你,我师父,文州表兄,哪怕是去黔州拿住我父亲,都做得到,无非是你一心为我,才撞在他们刀口上,这怎么能怪你?”
芳枝犹然抽噎,“那姑娘以后可怎么办?”
姜妤牵牵唇角,“这得看他们捉我是想做什么了。”
她能感觉到皇帝和裴疏则之间关系紧张,军权压过皇权,君臣注定无法共存,迟早要争个你死我活,难道是想拿住她,以此要挟裴疏则?
若真是这样,皇帝的打算大抵要落空。
她可不认为裴疏则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情种,何况自己出逃前那般哄骗下药,早已将他得罪死了,恐怕此刻正咬牙切齿,只恨不能掐死她呢。
思及此,姜妤眼底露出嘲弄。
她注意到芳枝担忧的目光,轻声安慰,“没关系,造化真要弄人,便不能和天命强争,走一步,看一步吧。”
……
三月初,京畿山川染青,接连落了几日的春雨。
细雨绵绵,春寒更深,裴疏则自元宵遇刺后,便一直在城外别庄休养,本想出去走走,碍于天气只好作罢,今日还是离开寝阁,兀自到池边喂鱼。
褚未接了京中消息过来,便见他立在廊下,身上都沾了细密雨丝,忙快步上前,“殿下怎么出来了?大夫说您不能受寒,这几日天凉,还是进屋歇着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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