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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光自院外扑入,打在他身上,白衫背后映着浅浅的金茫。
英欢一时怔恍,没料到他会于此时回至太医院中,更没想到他会于众位老臣面前毫不犹豫地揽过此差,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。
他知不知自己说了什么,他知不知自己要做什么?
军中瘴雾之疫,这些资历厚沉的太医院老臣们且不敢入南岵宣谕赐药,他升至御医一位连一年时间都不到,久居京中又从未出外过,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,敢请命去南岵?!
宁墨跪着,却未低头,一双眼直直地对上她的,可却良久都等不到她开口,这才动了动眉头,嘴角微弯,“陛下?”
他这一声唤,语气轻和低缓,不像是于众臣面前向她请命待决,倒像是在景欢殿那夜夜之间,伏在她耳侧的低声轻语一般。
英欢微窘,竟没想到他会如此放肆,还当着太医院诸臣的面,就敢这样看她,这样唤她……
那一日事出紧急,她仓促间成大婚之诏,事先也未知会过他,更未问过他是否愿意——
她那时心思定定,只觉若要成婚,他宁墨便是唯一合适的那一个,问与不问都是一样。
她是君,他是臣;她下诏,他遵旨。
婚诏既下,她便再无宣他入过禁中,二人前后已近一月未见过面。
是为避嫌,亦是心虚。
倘若无太学生伏阙一事,只怕她是永不会下此诏书!
她先前当他是寂寥时的消遣佐伴,后来当他是急难时的可用之托。
种种之事,她清楚,他亦明白。
她不见他,就是怕看见他的那一双清透缠情的眼,她负不起他的用心他的怜惜,除却富贵她给不了他任何东西,此一生都不可能。
最早见他,以为他定是得宠必骄之人。
谁曾想到现如今,他竟能跪地请愿,为她分忧。
这般温润似玉的男子,也会有硬骨坚髓的一刻。
是好男子。
只是好男子,不该留在她身侧。
英欢望他良久,心底又酸又沉,不由错开目光,低叹一声,“起来说话。”
宁墨却是动也不动,目光更加执拗,一张口便还是那一句话:“还望陛下准臣所请。”
她与他二人之间,此时微有暧昧又徒显尴尬,惹得周围一干臣子们面面相觑,不知如何是好。
是附宁墨之请,还是劝皇上改议,开口不是,退亦不是,干脆都立于厅中低着头,谁都不一言。
英欢搁在座旁的手不禁攥了起来,她不知他也会如此咄咄逼人,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!
太医院诸臣缄默,竟像是许了宁墨之请。
倒也难怪,这一干臣子心中自是明了,换了旁的人去,一旦出了事便是死罪一等,可若是宁墨去,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得他的罪。
狄风大军于南岵境内刻刻都在受罪,此事再容不得耽搁……
英欢抬眼触上他的眼,里面水波凝止,千般明澈只容一般坚定,她若是不允,他定是不肯罢休。
她偏过头,唇微开,“准你所请。”
此言一出,她心中有如坠石,竟是落得生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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