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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缙彦还未踏入内阁偏厅的朱红门扉,便已按捺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激动,隔着门槛便大声呼喝起来:
“阁老!
大喜!
是天大的大喜啊!”
这般不管不顾的急切模样,与内阁平日里沉敛静谧的氛围格格不入——
他实在是憋不住了,这等压抑多年后扬眉吐气的大胜,恨不得立刻敲锣打鼓让满朝文武都知晓。
陈演放下手中的白子,接过张缙彦递来的捷报,指尖捻着泛黄的纸页,逐字逐句看得格外仔细,连标点符号都未曾放过。
起初还带着几分审慎的眉头,越看越舒展,嘴角的笑意从眼角蔓延到耳根,怎么也收不住。
他的欣喜与张缙彦的狂喜截然不同,没有失态的张扬,更像是一种憋着多年的意气终于得以舒展——
他在心里暗戳戳地与万历朝的阁老们隔空较量:
当年你们面对后金,明明国力、兵力皆占优,却打得一塌糊涂、连战连败,丢城失地不说,更丢尽了朝廷的脸面;
再看如今,我们执掌朝政,对阵南朝首战便打出零战损、俘获六千的辉煌战绩,这战损比例零比六千,高下立判!
他在心里忍不住得意地喊着:
就说我们如今这般局面,这般能耐,牛不牛气!
那股子扬眉吐气的劲儿,差点让他当场笑出声来,指尖不自觉地在捷报上重重按了一下。
一旁的魏德藻则眯起双眼,眼帘半垂,手指头在光滑的紫檀木桌案上轻轻掰算着,指节叩击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,脸上带着几分了然于心的精明。
他浸淫朝堂数十年,太清楚大明军中虚报军功的惯例了,向来是“以一当十”
的水分打底,遇上心思活络的将领,报个“以一当百”
也不足为奇。
按这个不成文的比例折算下来,吴川捷报里白纸黑字写的六千俘虏,大抵实际也就近六百人。
可即便如此,放在明末以来的战绩里,这也算得上实打实的大胜了——
想当年,但凡能杀伤或俘虏百名敌军,便能堂而皇之地奏请报捷,战报上往往会添油加醋写成“阵斩俘虏一千有余”
,全是这般夸张的比例。
若是真有六千俘虏,按以往的虚报套路,捷报上怕是要写成十数万,恨不得吹成荡平敌国的旷世奇功。
只不过自从对露梁海战役之后,明军便鲜有拿得出手的骄人战绩,军功的虚报瞒报也越发离谱,到后来连兵部自己都不敢真信那些上报的数据,只能凭着惯例去折算,久而久之,竟也形成了一套心照不宣的“换算标准”
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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