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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昭顿了顿,像是没想到:“怎会病得这样重?”
“太医说是‘思则气结,肺络不固’,哥儿这小半年以来,劳倦思虑,不曾怎样休息,这才导致了旧病复发。”
燕昭听他说完,也就默了不言语。
等金凤儿开了沈琅卧房的门,燕昭立即便嗅到了一股很浓重的药味,他皱了皱眉,扶了把门框,才跨步走进去。
榻边的地砖上洇湿了一大片,想是刚才有人拿布拖洗过。
沈琅斜着身子靠在软枕上,眼是红的,用一方绸帕捂住了嘴,听见有人进来,才掀了掀眼皮,眼珠子迟钝地转动了一下:“……陛下。”
“不要起身,都病成这样了,就别做那些虚礼了,”
燕昭按住他的手臂,“怎么眼圈红红的?”
邵妈妈在旁答话道:“哥儿晨起才吃的汤药,方才小睡了会儿,醒来却又给吐了个干干净净。”
燕昭见他额发湿透了,料定那一身寝衣必然也是湿的,他也不好伸手去探,只偏头向邵妈妈道:“你还不快去替他打水来擦一擦?身上汗湿成那样,再浸冷了,病恐怕更深了。”
“奴正要去的。”
“去吧。”
见邵妈妈出去了,燕昭才又开口道:“朕听闻你这两日病得愈发重了,特意叫他们从珠玉香药库中搜罗了些民间少见的几味药材来。”
“两位太医候在外头,等会儿朕叫他们进来替你再看看。”
“楫舟感沐圣恩。”
燕昭道:“怎么几日不见,反倒对朕客气起来了?说起这样生分的话来。”
顿了顿,忽又将视线盯住沈琅的眼:“你是不是怪朕将他下了狱?”
沈琅目光淡淡:“楫舟不敢。”
“再说了,‘予之在君,夺之在君,贫之在君,富之亦在君’。”
燕昭笑了一笑:“朕问你话,你却在这里给朕掉起了书袋,可见果真是因此事生朕的气了。”
他轻轻叹了口气:“郎路平既是他下属,又是他从原来那匪窝里带来的弟兄,杀的又不是普通人,是个从七品的监察御史,纵然他品级并不算高,却也是个朝官。”
“朝中本就对他们积怨已久,如今出了此事,又怎肯轻易罢休?昨日他们更是齐齐跪在宫门外,要朕替宋御史做主,从重处置他。”
“朕就是有心想偏袒薛将军,却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了……朕也是想,不若先关他一阵子,避避风头,等那些人的怒火平息了,再罚些俸、挂印一阵子,也就糊弄过去了。”
“这事我夹在其中,也是左右为难。”
燕昭看着他说,“不过你放心,朕已让人吩咐过了,他在大理寺狱里并不会少吃少穿,他们也不敢苛待他。”
沈琅没什么反应。
“怎么朕说了这样多,也听不见你应一二声?”
沈琅这才哑着声音道:“方才吐过,嗓子很不舒服。”
“你瞧瞧,朕也太粗心。
“
“楫舟自然知道陛下的为难之处,他们心里对薛鸷的记恨自襄阳而起,这么些日子过去,却总也抓住他不肯放。
他又不是个有心计的人,我想,倒不如让他就此挂印回乡去,做个安生的乡野闲夫倒好……”
燕昭却道:“这又是什么话?朕放了他薛鸷回乡去,那兵营又交给谁去管?倘或再有异族来犯,朕又要派谁去领兵打仗?”
“还是在你沈琅心里,朕从来都是个卸磨杀驴的小人?”
“楫舟不敢。”
燕昭冷笑:“他们那点把戏……朕若连那样的孩子戏法都看不透,也不要做什么皇帝了,趁早也回东都去,做个乡野村夫好了。”
“陛下不要恼,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。”
沈琅辩解的声音很弱,“陛下于楫舟、于薛鸷,都有知遇之恩,若无陛下赏识,他如今还躲藏在山林之间,我也不会有今日。”
他这些日子的确是病惨了,一张脸苍白得不见血色,只有眼眶一圈淡淡的、尚未消退的水红色。
看着这样一张惹人怜惜的脸,燕昭实在也不忍心怪他什么,何况他也并没有什么错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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