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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以为要一直适应黑暗,策马进深山的一瞬,黑山仿佛活了过来,地面涌出了密密麻麻的伪萤火虫——它们是五颜六色的,并非中原之物,而是异族持有的异产。
队伍中的嘶气声此起彼伏,吴嗔大喜,大呼一声:“我去!
全是蛊!”
然后他就被熏得捂紧面纱干呕起来,又变成了干呕仙人。
无数的光点涨满了顾小灯的视线,他倒抽了两口大气,立即抬头和顾瑾玉分享:“森卿森卿,深山里不黑,全是活生生亮晶晶的蛊虫!
你没能看到太可惜了,它们像天边的流星雨洒下来又从地上涌出来,好像能永无止息地灿烂,太壮丽了!”
顾瑾玉的耳朵不停地动,他听到了山林里无数蛊虫振翅的嘈杂声,也听到了十六里之外的南安城传来的沉闷地动,当他环着顾小灯踏上玄妙瑰丽的异族之境,他们身后的中原边城刚刚陷入轰隆作响的战火。
顾小灯的声音把他从漆黑和血腥里拉出来,他低头环紧顾小灯,想象此时的世界,此时的他是什么样的。
顾小灯在他怀里小心伸手,缤纷的蛊虫相继从他指尖惶惶飞过,森山如梦如幻,蛊生朝生暮死。
葛东晨在马背上眯着眼看他。
他是最明亮的。
故乡是因他到来而明亮的。
第107章
策马一夜,星点未散,顾小灯就看到了日出中的南境,遥遥一眼望去,天地就是一卷展不尽的黑山白水画,来时说是千山,现在他亲眼一看,只觉得说是万山也过得去。
除了阿千兰、顾瑾玉以及吴嗔无所畏惧,其他人都被看不到尽头的天地震住了,便是盘旋在空中的花烬也停下捉蛊虫玩的小游戏,收翅飞下来停在顾瑾玉肩上,咕咕叫着去蹭顾小灯的脑袋。
葛东月在故乡面前发怵,问阿千兰:“阿娘,我们跑过三座山了,要接着翻山吗?”
“跟我来,我记得有落脚的地方。”
阿千兰攥了一把脖子上戴着的瓷瓶,慢慢地赶着马匹,悠悠地喃喃旧史,“晋国人百年前就深入了南境,他们一路向南挖掘,留下了一路的据点,巫山人赶不走他们,一半人选择向更南的地方找定居,一半人选择向北和晋人打仗,阿吉,我们是后者的族裔。”
顾小灯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她们的话,阿千兰自始至终都在使用中原话,听得他心中复杂。
他抬头看顾瑾玉,心想世人多心软,倘若心硬,那大约是被软化的时间还不够长。
约莫一刻钟后,阿千兰找到了落脚的据地,那是一座掩在落叶中的大木屋,不仔细看发现不了,好比在满地的布匹里找出一件同色的成衣,十分不好找。
顾小灯好奇地看着,吴嗔在身后又捂住鼻子干呕两声,前头的阿千兰这时回头朝顾小灯招手:“小药人,你上来,骑马到木门前来。”
“我?”
葛东晨策马跟过来,歪着脑袋笑:“小灯不怕,请你过去见个神奇的。”
顾小灯信了他一把,顾瑾玉大抵是靠着耳朵听出端倪,配合着单手控马上前去,另一手圈着顾小灯的腰轻揉。
阿千兰示意:“你伸手,挥一挥手。”
“哦。”
顾小灯在顾瑾玉怀里好奇地举手,对着盖满落叶的木屋挥一挥,下一秒就见到那千千枯叶尽数活了过来,呼啦啦往天上飞去。
他惊呆了,立即明白了过来:“这些全是蛊?!”
“伪装用的蛊,吃木头里的虫子为生。”
阿千兰拎起瓷瓶抖抖,像是展示给它看,“你们中原人眼睛再好也发现不了,脑子再聪明也想不到巫蛊有这么多种类。”
顾小灯大力挥起手来,看它们聚成一团枯褐云,又散成满天泛黄纸片,另一手便抓着顾瑾玉的臂膀叽里咕噜地分享,站在顾瑾玉肩上的花烬也咕咕个不停。
葛东晨在一旁故作夸张地笑,羡慕假做嘲讽:“这也值得小灯同他说啊?我们这一路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奇妙事,小灯可别把你亲亲森卿吵聋了。”
顾小灯兴致勃勃,絮絮地丝滑切换话题:“葛东晨,那些蛊都没有靠近过我,我一挥手它们还都飞走了,因为我的血克它们?它们怕我?”
葛东晨笑眯眯的:“是啊,小灯在这儿是无敌的。”
“你曾说自己是蛊,那你怎么不离我远点?快退避三舍,去去去。”
顾瑾玉肩膀动了一下,摇了摇头。
有些人就是皮糙肉厚,偏要拿脸皮当盾牌。
落叶蛊飞尽,两队人下马进去,顾小灯好奇得和吴嗔有一拼,怎么看都觉造化诡谲瑰丽,照阿千兰的经历,这木屋不知多久不曾用过,被子一样的落叶蛊哗啦啦飞去后,留下的却是一栋新得不可思议的住所。
顾葛两队人默契地各处一方,两边人都分工明确,各有两人成队警惕地监视对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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