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贞观五年,太宗谓侍臣曰:“自古帝王亦不能常化,假令内安,必有外扰。
当今远夷率服,百谷丰稔,盗贼不作,内外宁静。
此非朕一人之力,实由公等共相匡辅。
然安不忘危,治不忘乱,虽知今日无事,亦须思其终始。
常得如此,始是可贵也。”
魏征对曰:“自古已来,元首股肱不能备具,或时君称圣,臣即不贤,或遇贤臣,即无圣主。
今陛下明,所以致治。
向若直有贤臣,而君不思化,亦无所益。
天下今虽太平,臣等犹未以为喜,惟愿陛下居安思危,孜孜不怠耳!”
贞观六年,太宗谓侍臣曰:“自古人君为善者,多不能坚守其事。
汉高祖,泗上一亭长耳,初能拯危诛暴,以成帝业,然更延十数年,纵逸之败,亦不可保。
何以知之?孝惠为嫡嗣之重,温恭仁孝,而高帝惑于爱姬之子,欲行废立,萧何、韩信功业既高,萧既妄系,韩亦滥黜,自余功臣黥布之辈惧而不安,至于反逆。
君臣父子之间悖谬若此,岂非难保之明验也?朕所以不敢恃天下之安,每思危亡以自戒惧,用保其终。”
贞观九年,太宗谓公卿曰:“朕端拱无为,四夷咸服,岂朕一人之所致,实赖诸公之力耳!
当思善始令终,永固鸿业,子子孙孙,递相辅翼。
使丰功厚利施于来叶,令数百年后读我国史,鸿勋茂业粲然可观,岂惟称隆周、炎汉及建武、永平故事而已哉!”
房玄龄因进曰:“陛下撝挹之志,推功群下,致理升平,本关圣德,臣下何力之有?惟愿陛下有始有卒,则天下永赖。”
太宗又曰:“朕观古先拨乱之主皆年逾四十,惟光武年三十三。
但朕年十八便举兵,年二十四定天下,年二十九升为天子,此则武胜于古也。
少从戎旅,不暇读书,贞观以来,手不释卷,知风化之本,见政理之源。
行之数年,天下大治而风移俗变,子孝臣忠,此又文过于古也。
昔周、秦以降,戎狄内侵,今戎狄稽颡,皆为臣妾,此又怀远胜古也。
此三者,朕何德以堪之?既有此功业,何得不善始慎终耶!”
贞观十二年,太宗谓侍臣曰:“朕读书见前王善事,皆力行而不倦,其所任用公辈数人,诚以为贤。
然致理比于三、五之代,犹为不逮,何也?”
魏征对曰:“今四夷宾服,天下无事,诚旷古所未有。
然自古帝王初即位者,皆欲励精为政,比迹于尧、舜;及其安乐也,则骄奢放逸,莫能终其善。
人臣初见任用者,皆欲匡主济时,追纵于稷、契;及其富贵也,则思苟全官爵,莫能尽其忠节。
若使君臣常无懈怠,各保其终,则天下无忧不理,自可超迈前古也。”
太宗曰:“诚如卿言。”
贞观十三年,魏征恐太宗不能克终俭约,近岁颇好奢纵,上疏谏曰:臣观自古帝王受图定鼎,皆欲传之万代,贻厥孙谋。
故其垂拱岩廊,布政天下。
其语道也,必先淳朴而抑浮华;其论人也,必贵忠良而鄙邪佞;言制度也,则绝奢靡而崇俭约;谈物产也,则重谷帛而贱珍奇。
然受命之初,皆遵之以成治;稍安之后,多反之而败俗。
其故何哉?岂不以居万乘之尊,有四海之富,出言而莫己逆,所为而人必从,公道溺于私情,礼节亏于嗜欲故也?语曰:“非知之难,行之为难;非行之难,终之斯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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