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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推测,这几十两的银子里,怕是能花在苗大强身上的少,预备给苗守根还赌债的多。
周成祖被他问得一愣,片刻后摇头道:“这个真没听说过。”
霍凌了然。
下山村是杂姓聚居,不像有些村屯的村长也是族长,什么家务事都能理直气壮地插手,在这里,有些事即使是村长也不好打听,
杯中水空了,见村长媳妇陈氏要来添,他表示不要了,随即道:“叔,我说句实在话,我们家是诚心买地不假,可他家是急着等钱救命的,一边是可买可不买,一边是非卖不可,动动脑子都知道哪边更硬气。
当然,我们也不是要趁人之危,把人逼上绝路,只是想要个诚心卖的价钱,不然根本没必要见面谈。”
他半跪着起身,拿过茶壶给周成祖添一盏水,客气道:“辛苦老叔再去探探郑婆子的底,有什么消息,我和我哥随叫随到。”
周成祖刚收了霍凌一条大羊腿,今年送来的新天麻尚且放在屋里,还没吃完呢,哪会不尽心,当即连声答应道:“你俩放心,我这个做村长的给你们做中间人,她郑婆子再不讲理,还能翻了天去?更别提苗守根那个畜牲。”
他摸了摸茶盏,“依我看,不到最后的时候,你们也不要和他们家对上,白惹一身唾沫星子,我先去问,回头再和你们通气。”
“谢谢叔。”
兄弟两个道了谢,走之前,霍凌问到了苗守根去的赌坊名字。
百宝赌坊,还挺喜庆,他依稀记得在保家镇的哪一条街上。
那条街有赌坊有花楼,还有斗鸡的场子,吵吵闹闹乌烟瘴气,他很少往那边走。
再进城时,霍凌找到孙大志,让他去百宝赌坊找人打听关于苗守根的事。
巧得很,孙大志有个邻居正在其中做打手,没费多少时间就递来了确切消息。
孙大志举着吃了半个的馅饼,抬手比了个巴掌,“那厮欠了五十两,最早是从五十文一局的摇骰子开始玩的,后来越玩越大,兜不住了。
赌坊那帮人都是人精,忽悠他打了欠条,借钱继续赌,可不就越滚越多。”
颜祺面露嫌恶,“不说后面的事,单说舍得拿五十文去摇骰子就足够蠢了,村户人家赚个五十文有多难。”
霍凌以前多少听说过这类事。
“他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乡下泥腿子,最是容易被人哄骗的,没什么见识,又没脑子,只需合伙设计,让他先赢上几次,尝了甜头,八成就在做发财的大梦了,后面哪怕是输了,也总觉得下一把还能翻盘,于是越陷越深。”
孙大志用舌头顶了下牙缝里的韭菜,满脸不屑道:“没错,城里专门有人干这个,都是些缺德冒烟的生意,也不怕断子绝孙。”
颜祺自觉长了见识,发问道:“那些人哄骗城里人就算了,连乡下人也哄骗?乡下人有几个能还得起赌债的?”
“这还不简单,没有钱,还有地,没有地,还有人,不然那些个为了还债,卖儿卖女,甚至卖媳妇卖夫郎的事都是怎么来的?”
孙大志掰着指头给他数一遍,末了唏嘘道:“我是见得多咯,一个人但凡沾了这个赌字,那就算不得人,真真是六亲不认,以前有一个,前脚哭天喊地,磕头抹泪,把闺女卖进了花楼,还许诺过几天就给闺女赎身,等银子一到手,转过身上赌桌又成了大爷,什么亲闺女也没有那枚骰子亲切,等赌光了,竟还能拉下脸皮,伸手去问接了客的闺女要钱花。”
“这都是什么混账东西。”
颜祺听得生气,甚至有点想吐,直拍着胸口往下顺。
“后来呢?”
孙大志答道:“后来还能怎么着,那老不死的输得一身精光,教人大冷天扒了衣服冻死在雪地里了,他那闺女……现今还在花楼里呢,那地方和赌坊一样,进去了就出不来。”
故事有了结局,却也是听得人一口气哽在嗓子眼,不上不下的。
颜祺深呼吸两回,选择转身去做馅饼了。
孙大志吃完馅饼,不讲究地在衣服上擦擦手,他知道霍凌是打算买苗守根家的地,帮忙出主意道:“你们就可劲往下压价,时间拖久了,眼看着利滚利,可就不是五十两那么简单了,他们现在喊高价,不过也是和赌钱一样,赌一把能不能遇见个钱多的傻子。”
“探到了底细,我心里就有数了,年前买地,本就好说价钱。”
他见孙大志准备走,问道:“饱了?不再吃一个?”
孙大志笑道:“不吃了,哪能总白占便宜,改天想吃了我再来买。”
“怎算是占便宜,你出了力,几个馅饼还是招待得起。”
人走后,闷头包完一锅饼的颜祺心头郁气稍散,同霍凌道:“坏人也太多了,竟还有专门做局勾人去赌的。”
他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很少进城,哪里听说过这么多“花样”
。
霍凌用手背蹭了蹭小哥儿被风吹红的鼻尖,“不然赌坊的生意是怎么来的,人人都知道赌钱不是好事,为何还总有人去?实则好多人最初只是想进去看个新鲜,凑个热闹,相信自己可以见好就收。”
颜祺皱眉道:“以后定要绕着那条街走,看见了,我都觉得眼睛脏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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