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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家,薛花花将背篓里的柴倒出来,摊开晒一晒,陆建勋背着空背篓,斗志昂扬地走了,薛花花再次提醒他草里有蛇,晒好柴,她去灶房倒水喝,刚走上檐廊,陆红英就红着眼眶从堂屋里出来,眼角湿哒哒的,脸上的泪痕还没干,薛花花诧异,“三妹,怎么哭了?”
她一问,陆红英眼泪又如决堤的洪水爆发开来,朝薛花花摇摇头,端起地上的盆朝外走,背影又快又急,像是跟人赌气似的,薛花花不明就里,喊了两声三妹,陆红英没有理她,房间里抱着孩子的赵彩芝出来了,她等陆红英不见人影了才小声和薛花花说,“三妹和知青房的人吵起来了,她们说三妹偷了东西......”
陆德文简单说了两句就上工去了,具体啥事,赵彩芝也不清楚,“我问三妹,三妹不肯说,妈,你去问问吧。”
家里穷是穷,但陆红英从没抱怨过,她话少心细,家里出事后,陆红英几乎没有出去玩过,天天带着西西帮她干活,期间,水缸里的水全是陆红英挑回来的,她个子小力气小,挑着小半桶水一晃一晃的,四挑水就满缸的,她挑了七八次才把水缸装满。
赵彩芝不信陆红英会做那样的事。
薛花花也不信,“彩芝,你进屋休息,少吹风,这件事等我下工回来再说。”
这会儿太阳偏西了,再不现身,村里又该有人唧唧歪歪说长道短的。
“妈,我晓得的。”
薛花花去陆家叫李雪梅,刘云芳坐在院坝外的石墩上,难得没扯着嗓门骂人,看到她,眼神十分不友好,起身拉着她衣角就进了院坝边的柴篷,“我说薛花花,你怎么搞的,啥时候了才上工,你是不是要连累我家雪梅被人骂偷懒啊,你心肠咋这么黑呢?”
她声音压得低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,“薛花花,养猪的活多轻松啊,你能不能好好珍惜,我家雪梅现在是和你绑在一起了,你能不能别拖后腿啊......”
李雪梅吃过午饭留下帮她刷碗,她觉得奇怪,其他人都赶着上工,咋她那么清闲了,一问才知道,薛花花让她吃了饭在家等着,刘云芳登时就急了,村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呢,薛花花咋还能光明正大偷懒呢,但她又不好叫李雪梅先去,因为李雪梅去了,薛花花偷懒的事就是事实了,薛花花帮过李雪梅,她不能让李雪梅做出背后插刀的事儿来。
结果等得太阳快落山了,薛花花才慢腾腾地来,她心里那个急啊。
听她一口一个我家雪梅,薛花花弯着唇笑了,“云芳嫂子,我心里有数的,中午太阳晒,草焉哒哒的割回去坏得快,而且猪吃了也不好,这会草不干不燥,刚刚好,你放心,副业队长知道这点,不会说我们偷懒的。”
万一副业队长说她好像很会养猪时,她大概说了几句,其中就包括什么时候的猪草最新鲜,储存的时间最久。
副业队长不会认为她在偷懒。
刘云芳面露狐疑,“真的?”
为了给李雪梅争取这份活,她费了多大的劲儿啊,要是黄了,她非气死不可。
“真的,云芳嫂子不信的话就等着,看副业队长会不会骂我们。”
刘云芳还是不太放心,朝屋里喊李雪梅出来,等两人前脚离开,她就锁上门,风风火火跟着去了田野。
雨后的小路湿哒哒的,薛花花踮着受伤的左脚,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小路两侧的草回了家,比起她的紧张,赵彩芝淡定得多,有条不紊将包裹婴儿的小毯子装好,把中午剩下的野菜粥放到桌上,让儿子饿的时候吃。
生孩子时间有长有短,去了公社,不知啥时候会回来。
薛花花扔了背篓,瞥到陆明文房间有人畏畏缩缩藏在门后,她皱了皱眉,大喊,“老二媳妇,干啥呢?”
半晌,里边走出个缩头缩尾的穿灰蓝色上装的女人,五官稚嫩,和瘦骨嶙峋的农村人不同,她脸颊稍显圆润,悻悻的喊了声妈。
薛花花想说点什么,后边陆德文回来了,跟着两个四十多岁精神十足的女人,村里没有卫生所,生孩子都是去公社医院,村里有经验的老人会跟着去帮忙,生孩子是喜事,队上不扣工分,邻里间乐于帮忙。
来的是翠嫂和孙桂仙,后者见薛花花盯着门口的女人,忙上前说话,“花花,德文媳妇呢,得赶紧去公社医院啊……”
薛花花收回视线落在孙宝琴身上的视线,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,不过生孩子更重要,她让孙桂仙等一下,自己进了屋,她住的房间大,除了床,还有间大柜子,大柜子旁边有两个大坛子,坛口垫着块稻草编的垫子,垫子上压着块石头,她把石头抱下来,拿下草垫,蹲下身,将手了伸进去,摸很久摸了块黑漆漆的碎步出来,拍了拍上边的灰,快速走了出去,把碎步交给其中身材瘦些的女人,“翠嫂子,彩芝的事儿就麻烦你们了,钱给德文我不放心,你帮他拿着。”
这钱是原主费尽心思攒的,陆明文结婚她都舍不得拿出来,就等着赵彩芝生孩子的时候用,薛花花数过了,一分不多,只够生一个孩子。
翠嫂子讶然的低头,“你不去?”
村里媳妇生孩子,当婆婆的都会到跟前守着,就怕媳妇眼皮子浅把刚生的孙子卖了,这年头,男孩是宝,争着抢着有人养,公社医院外头成天有人晃悠,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,逼不得已把男孩给卖了。
建国后,卖孩子是要坐牢的,但两家人偷偷的进行,也不说是卖,就说养不活送人的。
可里头真相如何,村民们心知肚明,只是不嚷嚷开罢了。
翠嫂没想到薛花花竟然不去,她张嘴劝道,“快的话晚上就回来了,你走不动让德文背你去也成。”
“不用不用,我就不去了,老二老三还躺着,西西离不开人,我在家守着,多麻烦你们了。”
薛花花将碎步塞给翠嫂子,侧目警告了陆德文两句,陆德文哪儿敢说半个不字,一个劲的狂点头。
翠嫂子没再说什么,左右她们照顾得过来,侧身问赵彩芝能不能走,得到点头后,不慌不忙走了。
薛花花回到屋里,抱起西西,问他害不害怕,西西摇头,两岁多的孩子,不怎么会说话,除了喊妈妈爸爸奶奶,只把‘干活’两个字说得清楚。
营养跟不上,西西的年龄换她死的年代,都开始上幼儿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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