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伴驾帝王的内侍仲长君,领燕王入殿。
“仲公安好,公公今日陪三哥左右,可否见三哥被政务烦扰,三哥今日心情如何?”
仲长君内宦出身,日日侍奉于帝王起居,可谓天子第一近臣,饶是燕王也得礼让三分,然其居高位,也从不恃傲,面上总带三分柔和笑意,任谁和其相处,都觉如沐春风。
每一次燕王叩见圣上,仲长君都会给予相应的暗示,告知帝王心情如何。
只是今日,仲长君却不曾吐露半点口风,那清瘦的面颊依旧带笑,却仿佛一面具凝固其上。
越是如此,越令人惴惴不安。
殿内安静极了,更漏声滴答,以一种寂静的方式回荡在大殿之中。
“臣弟见过皇兄。”
怪异的是,今日宫室中帘幕落下,隔绝了外殿与内殿。
他不得传召,只能止步于外,抬起头来,见轻纱之后,一雪袍玉带的修长身影立在香炉旁,他手中握着金勺,将香料缓缓倒入博山炉中,便有青色烟气袅袅散出。
稀薄的烟气萦绕其周身,天子虽在养伤,然周身清雅华贵之气不减,清隽如雪中松柏。
年轻的帝王并非手不能握弓的文弱之主,其为世家子时,便亲率甲兵为楚室平定叛乱,在颍川一役声名鹊起。
此后先帝在其建议之下起兵,两年荡平暴楚,三载定鼎天下。
皆少不了皇兄出谋划策。
萧洛之隐约察觉今日气氛有异,拱手禀道:“臣弟晨间前往裴学士府上研习,待午后前往校场操练弓马,学习兵书阵列......”
“你如今控弦能开几石弓?”
天子的声音清雅,从纱幔后传来。
“回皇兄,四石半。”
“相较朕去陇西前,似乎未有长进。”
这轻飘飘的一句话,却令动萧洛之心弦重重一颤,他笑道:“弟弟自然不及皇兄,但弟弟知皇兄喜爱弩弓,近来新得了一弓,待阿兄大安了,一同去林苑羽猎,叫阿兄亲自考校弟弟这段时日的进益,如何?”
萧洛之唇边含着笑意,已是尽力活络气氛。
放在往日,皇兄当会应下。
可天子始终不曾回应。
心下有一道答案呼之欲出,是否与他派人前去元府有关。
萧洛之道:“陛下,臣弟有一事要禀告……”
尚未说完,皇帝的声音已打断,“元家女入京城,这段时日,你当好好照顾她,午后谴人去你那送话,可曾带到?”
萧洛之闭了闭眼,话语在喉咙边回转了数次,终是道:“这桩婚事,臣弟难以从命!
午后臣弟已谴人前去告知二小姐,与之商谈退婚事宜。”
“弟弟知晓自己任性,但婚姻之事,岂能强求!
兄长之器重,弟弟铭感五内,可眼下未得功业,未报阿兄之教诲,始终难以心安,谈何成家?那女子非我所喜,却要成为王妃,若我遭此束缚一生,阿兄,还不如叫弟弟死了算了!”
燕王的这一句话,叫殿舍内侍奉的众宫人,一时都屏住了呼吸。
连素来见惯风浪的仲长君,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起。
“是吗?”
纱幔后随即传来了皇帝淡淡的话音,竟是在笑。
“你是已经见过那元家女了?”
“臣弟尚未见过。”
“想必其人粗俗不堪,样貌不扬,令我的阿弟生厌至此,半日也忍不得,便派人前去告知,此生誓不娶之。”
燕王作礼的手已渗出细汗:“并非,臣弟眼下虽未曾见过她,但无论如何不能仓促定下婚约,他日若有机缘,自当再了解相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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