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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二先生道:“我原在杭州选书。
因这文海楼请我来选这一部书,今已选完,在此就没事了。”
公孙道:“选书已完,何不搬来我小斋住着,早晚请教?”
马二先生道:“你此时还不是养客的时候。
况且杭州各书店里等着我选考卷,还有些未了的事,没奈何,只得要去。
倒是先生得闲来西湖上走走,那西湖山光水色,颇可以添文思。”
公孙不能相强,要留他办酒席饯行。
马二先生道:“还要到别的朋友家告别。”
说罢,去了。
公孙送了出来。
到次日,公孙封了二两银子,备了些薰肉小菜,亲自到文海楼来送行,要了两部新选的墨卷回去。
马二先生上船,一直来到断河头,问文瀚楼的书坊——乃是文海楼一家——到那里去住。
住了几日。
没有甚么文章选,腰里带了几个钱,要到西湖上走走。
这西湖乃是天下第一个真山真水的景致。
且不说那灵隐的幽深,天竺的清雅,只这出了钱塘门,过圣因寺,上了苏堤,中间是金沙港,转过去就望见雷峰塔,到了净慈寺,有十多里路,真乃五步一楼,十步一阁。
一处是金粉楼台,一处是竹篱茅舍,一处是桃柳争妍,一处是桑麻遍野。
那些卖酒的青帘高飏,卖茶的红炭满炉,士女游人,络绎不绝。
真不数“三十六家花酒店,七十二座管弦楼”
。
马二先生独自一个,带了几个钱,步出钱塘门,在茶亭里吃了几碗茶,到西湖沿上牌楼跟前坐下。
见那一船一船乡下妇女来烧香的,都梳着挑鬓头,也有穿蓝的,也有穿青绿衣裳的。
年纪小的都穿些红绸单裙子。
也有模样生的好些的,都是一个大团白脸,两个大高颧骨,也有许多疤、麻、疥、癞的。
一顿饭时,就来了有五六船。
那些女人后面都跟着自己的汉子,掮着一把伞,手里拿着一个衣包,上了岸,散往各庙里去了。
马二先生看了一遍,不在意里,起来又走了里把多路。
望着湖沿上接连着几个酒店,挂着透肥的羊肉,柜台上盘子里盛着滚热的蹄子、海参、糟鸭、鲜鱼,锅里煮着馄饨,蒸笼上蒸着极大的馒头。
马二先生没有钱买了吃,喉咙里咽唾沫,只得走进一个面店,十六个钱吃了一碗面。
肚里不饱,又走到间壁一个茶室吃了一碗茶,买了两个钱处片嚼嚼,倒觉得有些滋味。
吃完了出来,看见西湖沿上柳阴下系着两只船,那船上女客在那里换衣裳:一个脱去玄色外套,换了一件水田披风;一个脱去天青外套,换了一件玉色绣的八团衣服;一个中年的脱去宝蓝缎衫,换了一件天青缎二色金的绣衫。
那些跟从的女客十几个人,也都换了衣裳。
这三位女客,一位跟前一个丫环,手持黑纱团香扇替他遮着日头,缓步上岸。
那头上珍珠的白光,直射多远,裙上环珮,叮叮当当的响。
马二先生低着头走了过去,不曾仰视。
往前走过了六桥,转个湾,便像些村乡地方,又有人家的棺材厝基,中间走了一二里多路,走也走不清,甚是可厌。
马二先生欲待回家,遇着一走路的,问道:“前面可还有好顽的所在?”
那人道:“转过去便是净慈、雷峰,怎么不好顽?”
马二先生又往前走。
走到半里路,见一座楼台盖在水中间,隔着一道板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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