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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王手停在半空,眼角控制不住的溢出水泽,喉间更如被烈酒灼烫,艰涩道:“以前,皆是父王对不起你……日后,父王决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!”
回应他的,是一阵沉默。
半晌,只听对面少年紧抿起唇角道:“我能否,见一见子彦公子?”
“你……”
“好,好。”
巫王胸中涌起一股酸涩,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,强作笑颜,转头吩咐子彦进来。
子彦正等得焦灼,乍听到巫王传唤,几乎疑是梦里。
他疾步走至草帘外,忽又停下来默了一瞬,才如举千斤的掀帘走了进去。
纵使做足了心里准备,在望见那个以惯有姿势坐在棋盘旁的少年时,子彦亦忍不住眼眶一红。
巫王如鲠在喉,满腔苦涩中,又隐隐夹杂着得而复失的喜悦。
这一路奔袭,他损兵折将,满鬓风霜,历尽千难万苦,总算没有白费。
正犹豫着该开口说些什么,便见九辰扣下一颗把玩许久的黑子,嗓音冷沉,客气而疏离的道:“王上可否回避片刻?”
巫王神色一僵,怔了一瞬,不知是因为这突然陌生的称呼,还是因为这疏离的行为,喉咙滚了又滚,竟破天荒的妥协,拾起青龙剑,怅然若失的出了亭子。
亭外,夜风袭人,熊晖正按剑踱着步子。
见巫王掀帘出来,他趁隙往亭中看了眼,心中一松,才迎上前恭施一礼,道:“夜里风急,君上可愿到楚军帐中一歇?”
巫王神色犹有些怔忡,紧了紧身上的龙纹披风,看也没看熊晖一眼,径自步入了夜色之中,消解一腔烦闷。
亭内,子彦慢慢撩袍跪坐下去,颤抖着夹起那枚被巫王胡乱摆放的白子,重新在棋盘上落下。
九辰闻声,摸了摸棋子位置,跟着落下黑子。
时间过得极慢,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两人指走如飞,黑白子厮杀间,竟仿佛过了一世光阴。
待一局终了,子彦已双目泛红,满面水泽。
一双手,更是颤抖得无法握子。
九辰拿掉一颗白子,极低的笑了声,道:“此局险胜,是我占了兄长两子便宜。”
子彦大恸,看着那少年手指在棋盘上来回摸索,低头默默收拾棋局,再不是昔日顾盼神飞、骄傲张扬的模样,再忍不住闭上眼,怆然落泪。
平复许久,他哽咽道:“这一路,父王不眠不休,日夜翻阅医书,找了许多可以医治眼疾的方法,还沿途寻访了许多名医。
跟我们回巫国吧,兄长定会倾尽全力,治好你的眼睛。”
九辰握棋子的手一滞,默了默,语调极随意道:“外公说,他已有办法治好我的眼睛。
在哪里治,都一样的。”
又道:“我在西楚过得极好,你们不必挂念。”
这声“外公”
叫得何其顺口亲昵,子彦一震,哀痛而绝望的道:“西陵衍狼子野心,又向来冷酷寡情,岂会真心待你?”
“兄长实在担心,有朝一日,他会利用你对付巫国。
譬如此次,他若真为你着想,便不会让你来阙关!”
“兄长多虑了。”
九辰漠然道:“阙关之行,是我主动提出的,与外公无关。”
“他待我很好。
我生病时,他会请西楚最好的大夫给我看病,我遇到危险,他会挡在我前面,替我消灾解难,我所穿所用,皆是最华美奢侈之物。
我长这么大,第一次活的像一个真正的王族子弟。”
“他是不是真心,又有何妨?”
子彦脸色煞白,一颗心颤抖得厉害,沉痛中,又隐隐夹杂着几丝火气,双唇翕动许久,竟说不出一字来反驳。
只耳边忽然传来丝丝细碎的开裂声,低头一看,那方棋盘,竟被他生生捏的裂开了一条细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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