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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液池。
靖王妃软白的颈略末扬了一扬,动睫便是生华,笑得软和细腻。
柳絮纷飞,皇帝缓步往前边的亭子踏去,他见靖王妃无视自己,便无奈而笑。
“虚礼自然能免则免。”
靖王妃言,“您大抵猜出个三五分,方才婢儿的话,是引您来的由头。
那便依往常一样,免去怀真的寻常赘礼?”
她一掐一汪水的乌珠辘辘地转了一转,兜着风拜下,袖灌得鼓鼓囊囊地,并掐着柔水的调儿。
“四载没能同您一道了,大约是世间好物都不得长久,往前是孤影难赏,如今怀真却可借一句‘女为悦己者容’,您夸一夸董鄂?”
一如往昔那般亲密自然,容颜依旧,容姿端丽。
“若只如初见,”
皇帝叹道。
见她主动亲昵,也未做声儿,却按耐不住那心思,恍然回神。
她是弟妻。
靖王妃细温指尖描过皇帝的掌纹,仅一瞬的怔愣,“董鄂如今还念着王府旧物,彼时般般妙好,如今却该顶着爱新觉罗氏了。”
她正一正色,“董鄂有好些话想同您说,您要先听哪个?”
皇帝自嘲的笑笑,“你便挑着朕的喜好来讲与朕听。”
她躲着一管蓄起两寸的玳甲,回挠他手心,乌嗔的珠子循湖投入,遂他一道。
“哎,您这是为难董鄂了。
您怀有天下万物,心中十分,七分尽数给了社稷,怀真退在江山之后;余下三分,您又尽数予了您的六宫嫔御;可怜怀真一片赤心,连最末也不至,很是可惜。”
她支压着下巴的手松了松,红胭勾桃的眼尾更低顺些,“四载没能伴您一侧,怀真所知所解皆不过是从前的您了,大约竟不如您的嫔御们知您甚多——是那个玉氏,还是秦氏,又或是哪个?”
靖王妃双手交叠在额前,收住了儿女情思,一伏到底,平素娇软的音头一回见了铿锵。
“当年怀真伴您同读,朝廷政事怀真皆触一二,也曾慨过董鄂不为男儿身,不能翻身纵马,只好进言解忧——董鄂仿佛听说太后抱恙,汉人奉儒家思想为圭臬,事事以母慈子孝为先。
董鄂晓得您对太后怨怼,可倘事出于您,您百年圣明之名难免沾污,可若……”
她头一顿再顿,“太后为母不慈,为妻不贤,为后不淑,手段狠辣,妒忌成性,犯了汉人大忌——当年您母妃居至人下的滋味也不必再尝。”
女子净白额头抵着冷冰冰的青石板儿,很是受不住地晃了三晃。
“这话董鄂只同您说,也只能您听,盼您,替董鄂守住?”
听她不急不缓的语气,任她撩拨自己,皇帝却不做声。
直到靖王妃谈到太后,皇帝才言:“这话倒是让朕想起那句君心似我心,我心如何本想你该懂的。”
她沉默,怒了几分,后听她续言,皇帝怒极反笑,心怆怆然,如栉风沐雨,然目色冽极。
“母慈子孝,当年额娘盛宠,有人却容不下她。”
笑起燠然,偏渗着寒意,“如今她落得如此,也是自作孽。”
皇帝心中恨意被挑起,拦过人额头,让她靠在自己身上,“如何如此不爱惜自己,这天儿夜里也沁凉,冻着了如何是好?”
他忍唇齿间涩意,“这儿只有你。”
靖王妃一双眼亮晶晶地撞进人眸子里,感他手心的暖,摇摇头。
“是谎,也别教我识破了,好不好?”
皇帝拉着靖王妃的手抚上胸口,良久沉默。
她在他怀里窝着一如初初时分的慌乱,本能地攥紧人的手,早把脸羞得通红。
来时的纠缠在心的不豫仿佛在见他那一刻,尽数被风消散得一干二净。
同他十指相扣,眼角泛了红,不愿在人跟前落下一滴泪,讨巧地一个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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