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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天光渐渐隐没在一片微暗的云边,夜幕降临,雕窗之下垂帘半卷,透过碧纱送进丝丝凉风。
卿尘收起案上纸笔,扭头望向窗外。
隔着月色,闲玉湖上的灯火似是飘浮在极远的地方。
湛王府今日热闹非常,因是湛王寿辰,往来宾客皆是皇族宗亲,府中上下忙得足不点地。
卿尘一早便给夜天湛贺过寿,待到黄昏,湖中宴席准备停当,上下传话吩咐,恭候诸王驾临。
卿尘本非府中之人,亦不熟悉那些烦琐的规矩,此时乐得清闲,独自回房翻书练字,不知不觉夜色渐深。
庭前风动花香,正是醉人时分。
桂子香气时浓时淡,盈风缭绕,满树枝叶亭亭如盖,一片繁华轻影。
卿尘爱这婆娑花树,不由起身步出门外。
夜空新月一痕,无垠清远,四周静谧如梦,仿佛能听到朵朵桂花在夜色深处悄然绽放,风过树梢,流连忘返。
不知为何,每次她仰望夜空,便觉这苍穹深处有着另外一个世界,原本那里才真正属于她。
然而一日日过去,有些时候,恍惚中又会觉得眼前一切那样自然熟悉,每一人每一物,熟悉到心生欢喜。
这种矛盾的心情时常出现,奇异莫名,就连自己都无法解释。
她一时想得出神,独自站在树下发愣,突然间,感到什么东西自脸侧一晃而过。
她吃了一惊,未回头便听到阵爽朗的笑声,只见夜天漓懒洋洋地以手撑树,随手将一剪花枝丢了过来,笑问:“想什么呢?神游太虚,再看便飞上月亮成仙了。”
经过这些日子,卿尘已经和他颇为熟悉,知他生性跳脱,最是不拘小节,也不刻意拘礼,道:“你不在凝翠亭待着,怎么跑来这里了?”
夜天漓挑挑眉,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:“凝翠亭那儿有什么意思?父皇今天兴致好,同太子殿下一起来了王府,人人都在御前立规矩,闷得要命。
我跟七哥说了过来找你,明天我去昆仑苑,你要不要一起?”
卿尘点头道:“好啊,跟你去看看那匹受伤的白马,上次见它伤已经好很多了。”
夜天漓道:“还惦记着它,早跟你说过,云骋是西突厥进贡来的宝马,性子可烈着呢。”
卿尘执了花枝与他前行,道:“我不觉得,是你们总想着要驯服它才觉得它不好相处。
上次它被驯马师拿绊马索伤了,我给它敷药它也不曾反抗,后来几次还肯从我手里吃东西呢。”
夜天漓道:“哼,你不说这事我倒忘了,那些奴才驯服不了云骋,竟敢用绊马索伤它,再让我撞见,当场便扒了他们的皮!”
卿尘睨他一眼:“天都第一霸王爷。”
夜天漓扬眉笑道:“爷就这脾气!
走,陪我去寻七哥的好酒。
湛王府最好的酒是府中自酿的菡萏酒,每年盛夏花开才有,可不比天都桃夭差。”
提起那菡萏酒卿尘立刻觉得脸上发烧,连连摇头道:“我不会喝酒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夜天漓也不管,拽了她便走:“又不要你陪我喝,要你陪我去偷酒!”
卿尘听他说得有趣,笑着揶揄道:“堂堂天朝王爷,什么好酒没有你喝的,偏要摸黑去当偷酒贼?”
“书非借不能读,酒非偷不能喝。
偷来的酒格外香,不信一会儿你试试看。”
夜天漓笑得贼兮兮的,哪儿有半分王爷的样子。
他对湛王府熟门熟路,放轻步子七弯八拐净挑安静的地方走,竟一路都没遇上人。
花影重重,两人转到花墙拐角处,突然听到对面过来脚步声。
声音既乱且急,来得极快,夜天漓闻声伸手要拽卿尘躲开,那边却匆忙转出几个人,当前一人走得甚急,冷不防便撞在卿尘身上。
卿尘没想到有人如此冒失,往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倒,幸而夜天漓在旁及时一扶,还没看清来人,对方已怒喝道:“混账!
瞎了眼了?”
卿尘听着这无礼的言语没出声,只是凤目微挑,淡淡打量来人。
那人一时没看见夜天漓站在灯影里,只当卿尘是湛王府中的侍女,见她既不行礼也不说话,心中火起,抬手便向她脸上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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