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扭过头,面向姑娘们:“今日大家伙儿也算得见了——咱们江南出身的四大家之首,米师被咱们夫人千里迢迢来请来做评判,是大家伙八辈子积了大德呀!”
米要和。
四大家之末,米要和,也和“青凤”
有关系。
山月低垂眼眸,余光瞥见那老叟走都走不动了,腰间仍佩着一条万蝠咬耳彩穗,下缀一块比巴掌还大的和田玉无字牌,用的拐杖是乌木,而包拐杖把手的,是纯金。
金玉满堂,有种尘世至俗至庸的满堂富贵。
而米要和的画,在坊间流传最广的评价是:洒脱绝尘、清丽淡雅,落笔轻巧如四两拨千斤,又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。
山月怀疑这并非米要和本人。
那老叟率先走到山月左侧顾氏处,偏头细看两眼桌上的画后,轻咳一声,随手抓起只笔来,在顾氏精细的笼中画眉工笔图上描了两笔,换了个色又描两笔,单手将画一推。
“哼,看看,添老夫一笔,你这破烂画眉,至少活过来了。”
老叟画了一只蜻蜓,恰好停在画眉目光望去的木笼横条上。
画眉的目光所至,有了去处。
至于蜻蜓的笔法
山月迅速觑了一眼:还真是米要和的手法——落笔稍重,收笔轻盈,以墨与色勾勒骨形,轻巧秀雅。
八年,她至少临过大千张米要和的画,她不可能看错。
所以,画风清丽平和的大家,私底下却是个物欲横流、金玉珠宝加身的大俗之人?
山月垂眸: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?
米大家腿脚不便,不欲拐弯,径直朝后走,走到眉梢眼角尽是冷艳之色的兰氏身侧,米大家眯着眼看,单手扯过桌上的画,看了一会儿,一声冷笑:“学画不过百日,金陵府也敢送来滥竽充数?老夫看‘青凤’的寿数是一日短过一日,明年今时恐怕要散了!”
何五妈弓着腰跟在后面,将肥脑袋探出来看。
她看不懂画的好坏,只觉画得不错呀——画的是外面的山吧?大开大合的,不算难看。
何五妈谄笑:“姑娘画画得好的,本就难找,这四个送来前都是交了画上来的,已是矮子里面拔高子了,您若照您这大家的水准来看,都是入不了眼的。”
米大家眉峰一横,驼背佝腰,双手杵拐,似笑非笑:“那杀神可是好糊弄的?那杀神三岁开蒙,得天道长画得一手好道尊像,在先帝处也是点过卯的,他本就会画画,等会发现你们送上去的都是些孬货,一个不高兴,把你跟你家夫人都做了,大家伙就高兴了。”
何五妈腰一弯,脸上的笑僵了僵。
山月眼神从兰氏右手鱼际掠过:和那个假冒的画工一样,用刀用剑,比用笔更顺手。
是金陵府从一众女杀手中选出来临时抱佛脚,学了几天画,就拿来交差的吧?
“你们既要打才女的名号,就给老夫我找两个有点真才学的,甭拿这些撇药来糊弄。”
米大家随意搭了眼后侧方“举人之女”
文氏的画,眼神定了定,停了一瞬,从喉咙里挤出一丝轻哼:“嗯,这幅画还勉强,两个时辰画一幅四美作画图,可见有些功底。”
文氏脸上闪过一抹喜色。
何五妈眸光精准捕捉到文氏那抹克制不住的笑:画得不错,人却轻浮。
米大家连看三幅不足称道的画,有些疲累,拐杖杵在地上,“咚咚咚”
地发泄着不满。
终于走到山月身边。
山月躬身后退一步。
米大家眼神飘忽地掠过,本欲草草评价,却一下子将目光死死定在画上。
“你,你画的什么”
米大家开口问。
山月谦卑佝头道:“火。”
“回米大人的话,小女画的是,壁炉里的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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