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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复见陈芸手脚不停,忙来忙去,压根没心思理会自己,只得东走两步、西走两步,以此吸引她的注意力,可她竟是不为所动,专心一意地做手头上的事,弄得沈复兴致全无,干脆踅摸来、踅摸去自娱自乐。
正闲逛着,冷不丁瞧见西窗下的炕几上堆着一沓书笺。
出于好奇,他悄无声息走了过去,然后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。
顺手取过最上面那张书笺,只见上头写了‘秋侵人影瘦,霜染菊花肥’十字。
沈复在心里咂摸了一会儿,自觉十分熨帖形象,不由出声笑道:“这是芸姐儿作的诗句?”
陈芸闻声,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,反身往他那里瞧。
见他笑嘻嘻看向自己,手里还握着自己昨日忘记收起的书笺,她忽然面露羞赧,然后迟了片刻,才疾走几步上前。
“不过是闲时随便题的,也不管什么押韵不押韵。
表弟是个读经求学的人,这等拙作,哪能入你的法眼?”
刚自嘲完,陈芸就想将书笺叠起来收好,可沈复眼尖手快,抢先夺了过去。
“唉,芸姐儿此言差矣!
虽然我是个读经求学的人,可方才见了芸姐儿你题的这句诗,倒觉得十分新颖别致,尤其是这两句末尾的瘦与肥二字,真真压得绝妙!”
“你这人嘴甜心巧,怕是哄我开心呢!”
陈芸表情严肃,可眼中却有一些喜色流过。
“我何时骗过你?”
沈复见陈芸不信自己所言,立马耸起肩膀,显得很认真起来,“上月中旬,贾师傅布置了一道作业,让我们就春夏秋冬四季连句作对。
当时,我与同窗们搜肠刮肚,愣是没想出什么好诗句,眼下见了芸姐儿这句,真是吻合了我的心意。
以后回了私塾,我定要将芸姐儿这句传给同窗们观阅,顺道也让他们评鉴、评鉴您的诗才!”
陈芸心里高兴,嘴上却说:“古话说得好,外言不入于阃,内言不出于阃。
不过是闺阁女儿闲中所作,表弟一人看过,本是无关紧要,可要拿出去给外头那些男子传阅,万一有人多嘴抖了出去,再让长舌头的人听去了,以一传十,岂不是徒添是非?”
“这倒也是,你们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!”
沈复后来觉之,不好意思地附和一句,转头看向满面春光的表姐,道:“刚才是我有失妥当了,还望芸姐儿不要介意!”
虽然陈芸比沈复大了半个年头,多少明白一些男女之事,可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姑娘,哪经得住男子的暧昧目光?此刻,两相交上目光,陈芸只觉心里砰砰乱跳,就红着脸移开目光,脚下迈着小碎步走到床沿,继续低下头来,心不在焉地收拾床褥。
沈复见她有意逃避,心里固然失望,可饱含爱意的目光还是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。
须臾,窗棂开了个缝,然后就看见沈雪茹探头进来,疑惑道:“怎么刚才还有说有笑的,忽然就哑火了呢?”
沈复远眺一眼娇憨可爱的小人,笑道:“怪不得古人商量大事前,都要临时加上一句‘小心属垣有耳,窗下立人’,原来就是为了提防你这类爱听壁脚的促狭鬼!”
沈雪茹乌溜溜的眼珠子动了一动,“若不是你和芸姐姐聊得太投入,哪里会听不见我走路的声音?”
不等沈复反驳,自己又补充道:“哥哥要怪,就怪芸姐姐,哥哥每每见了她,压根顾及不到旁的!”
沈复面色一囧,又见陈芸也羞得面色通红,腾地站起来走到窗下,一把拿掉支起窗户的小竹竿。
窗格子没了支撑的东西,晃晃悠悠了两三个来回后,突然梆啷一声,关得严丝合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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