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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倾听。
她其实也渴望发出那样的声音,渴望向黑暗,向无常的人生和命运,向黑夜中的一切传达心声,但是她做不到。
越来越多地来到吴家大院的猫们,全都自觉、甘心地接受那只白色大猫的统率,唯它的鼻息是听。
只要它回到房间,偎进她的怀里,院子里的猫群就四散离开,到各处隐匿,保持安静。
日月颠覆,人世无常,郁金,一朵生长在废墟上的时光之花。
四
当黎明就要到来,失眠的人也快昏迷的时候,远来的大卡车的嘶鸣,似巨兽压抑不住的低嚎,远远地,将雨城的夜穿透。
那是长途货运汽车司机老五,来了!
郁金到棉纺厂的那天,是老五给她做登记。
老五是刚被招进来的搬运工,叫刘强,在家排行第五,是搬运工里唯一上过中学的,很快得到学开车的机会,一直兴奋得走路都是弹跳着的。
老五年纪比郁金小,唇上的胡须还只是细细的绒毛。
他刚见到郁金时,心里紧张,腮帮子都哆嗦了。
但他没让人看出来。
他甚至用一种介乎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目光,狠狠地打量了她。
老五的家,在巷子深处,和吴家大院一墙之隔。
每天傍晚,他都在厂门口几十米远的地方,等女工们像沙一般流出来,流尽了,郁金不紧不慢地出现,他立刻将自己的自行车推过去,往她面前一支。
她不看他,带着漂亮女人的天然傲慢和大方,坐到他的车架上。
他飞**响一声锋利的口哨,迅速驮她回家。
也许,郁金在少女时代,最大的忽略,恐怕就是老五了。
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,他天天默默而又亢奋地接送她上下班,可她甚至想不起他的模样,只记得他有一双沉静、明亮的眼睛,眼神坚定,下巴的线条比别的孩子更加硬朗。
她似乎也注意到,他对所有接近她的人充满了警惕。
她甚至听见,当他咬紧牙关的时候,拳头捏紧,发出嘎嘎响声。
一个阳光苍白的中午,女工们突然停下活计,纷纷往车间外跑,郁金也跟在她们后面。
厂房前的大院里,已经围了很多人,有人兴奋的喊:“决斗了,老五和麻子!”
郁金挤进去,看见老五和厂长儿子正互相对峙。
老五精瘦,麻子身躯庞大,脸上长着横肉,一个个小麻窝整齐又鲜明。
他们应该已经拼了几个回合了,各自的脸上臂上,都有了伤痕。
老五的打了补丁的衣服早被抓烂成布条,麻子的鼻子流出的血已经干凝。
人们兴奋地喊:“龟儿子,干倒你个龟儿子!”
郁金入场,人群瞬间安静下来。
麻子公牛一样鼓胀的眼球转动一下,突然抬起头来,仰天大笑。
他对老五说:“你看看你,你配得上她吗?你能娶她吗?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出身!”
老五说:“我当司机了!
我不许你碰她!”
麻子更开心了。
他揉揉嘴角的血痂:“你会开车了?了不起了?我可以叫你一辈子回不了雨城,你信不信?老子要娶她,明天就娶她,说到做到!”
老五立刻集聚他的全部力量,勇猛地向麻子扑上去。
麻子闪开,挥手示意,两个厂保卫科的人早有准备,迎面冲上去,以老鹰抓小鸡的动作,准确地将老五捉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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