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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随着时代地发展,陋规也不断推陈出新,到了海瑞的时候,已经形成了一个上瞒朝廷、下宰百姓,方法灵活、形式多样的完美体系。
我们说过,明代的官员工资是很低的,虽说勉强能够过日子,但辛辛苦苦混个官,不是为了过日子的。
明代的官嘛,出门要有轿子,家里要有仆人,没准还要多娶几个老婆,你突然要他勤俭节约,那就是要他的命。
海瑞就打算要他们的命。
海大人发布了规定,火耗不准收了,余粮不准收了,总而言之,所有朝廷俸禄之外的钱都不准收。
开始大家都不以为然,反正类似的口号喊得多了,我们不收,你也不收吗?他们相信等到这三把火烧完,海县令会恢复理智的。
但日子一天天过去,海瑞先生却迟迟没有恢复的迹象,他始终没有松口,而且也确实做到了。
他自己从不坐轿,步行上下班,从不领火耗,每天吃青菜豆腐,穿着几件破衣服穿登入室。
完了,看起来这兄弟是玩真的,不但是火把,还是个油库,打算用熊熊火焰燃烧你我。
一定要反击,要把这股“歪风”
打压在萌芽之中!
不久后,淳安县衙出现了一幕前所未有的景象,县丞请假了,主簿请假了,典史请假了,连县公安局长(都头)也请假了。
总而言之,大家都罢工了,县衙完全瘫痪。
这即是所谓“非暴力不合作”
,你要是不上道,就看你一个人能不能玩得转。
他们端起了茶,跷起了腿,准备等着看好戏,最终却看到了奇迹地发生。
没有师爷,不要紧,主意自己拿;没有文书,不要紧,文件自己写;没有人管治安,不要紧,每天多走一圈,就当是巡街;审案的时候没有助手,不要紧,自己查,自己审,自己判;判下来没人打板子,不要紧,家里还有几个老下人,凑合着也能用。
而海县令的私人生活也让他们大开眼界。
自从搬入县衙,海瑞同志就把自己的家人动员了起来,每天老婆下厨做饭,这就省了厨子的钱;每天老仆上山砍柴,这就省了柴钱。
海瑞自己也没闲着,工作之余在自己家后院开辟了一片菜地,浇水施肥,连菜钱也给省了。
就这么七省八省,海县令还是过得很艰苦,全家人都穿得破破烂烂,灰头土脸,与叫花子颇有几分神似,说他是县太爷,估计丐帮长老都不信。
情况就是如此了,看着海兄弟每天上堂审案,下地种菜,大家的心里越来越慌,这位大爷看来是准备长期抗战了。
无奈之下,只好各归其位,灰色收入还是小事,要被政府开除,那就只能喝风了。
于是众人纷纷回归工作岗位,继续干活,不干也不行,话说回来,你还能造反不成?
久而久之,大家逐渐习惯了艰苦的生活方式,而对海大人的敬仰,也渐如滔滔江水,连绵不绝,因为他们发现,海县令可谓是全方面发展,不但约束下级,刻薄自己,连上级领导,他也一视同仁。
在明代,地方官有火耗,能征税,所以油水多,而京官就差得远了,只能等下面的人进京的时候,才能大大方方地捞点儿好处。
所以每次地方官到京城报到,都要准备很多钱,方便应酬。
淳安虽然比较穷困,财政紧张,但这笔钱生死攸关,是绝对省不得的,历任知县去京城出差,至少都要用到近千两,这还算是比较节省的。
海瑞也进京了,去了一趟回来,支出交给县衙报销,财务一看数字,当时就呆了,空前绝后,绝无仅有——五十五两。
此数字包括来回路费、车费、住宿费、吃饭费、应酬费以及所有可能出现的费用,是一个绝对破纪录的数字。
这个纪录是怎样创造出来的呢?我来告诉你:上路时,要能走路,绝不坐车;随身带着几张大饼,能凑合,绝不上饭馆;赶得上驿站就住驿站(驿站凭县衙介绍信不要钱),赶不上绝不住私人旅馆,找一草堆也能凑合一宿。
到了京城,能不应酬就不应酬,要非吃不可,随便找个面摊大排档就打发了,要做到即使对方的脸通红,你也不要在意,要使用联想法增加食欲,边看边吃,就当下饭菜了。
争取多吃点儿,回去的路上还能多顶一阵,顺便把下顿的饭也省了。
遗憾的是,即使你能做到,也未必可以打破这个纪录,因为海瑞先生瘦,还是精瘦(可以参考画像),吃得不多不说,衣服用的布料也少,想要超越他,那是非常困难的。
与得罪京官相比,之前冒犯下属实在是件小事,但要和后来他得罪的那两位大人物比较起来,这几个京城里的小官实在是不值一提。
而由一个小人物变成大人物,由无名小卒到闻名遐迩,也正是由此开始。
第一个大人物是胡宗宪,当时他已经是东南第一号人物了,其实说来滑稽,以海瑞的背景和官衔,别说得罪,想见胡总督一面,起码也得等上半个月,还要准备许多给门房的红包。
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方法,海瑞兄不但让胡宗宪牢记住了他的名字,且一分钱没花,还从胡总督那里额外挣了好几千两银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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